闲梦晚枫

“好饿……”黄二丫瘦小的身体蹲在树边，抠下一块树皮放进嘴里。

她嚼得有些艰难，口水流到布衣上。

她趴在河边，一个劲灌水。

扑通——

她坠入河中。

我……好冷啊，她逐渐失去意识。

再次醒来是在死人堆里。

一股尸臭味袭面而来，周围荒无人烟，只有一些烧纸的黑烟飘在空中，她爬起来，丝毫不害怕，因为被水呛到，她不停咳嗽。

咳得两眼发黑，她抓起一个尸体的衣服就开始擦口水。

“饿……好饿……”她精神恍惚，四肢虚浮，歪歪倒倒地爬向放有贡品的坟墓前。

坏掉的贡品里不断爬出蛆虫来，她丝毫不在意，活脱脱像是地府来的恶鬼。

“主人家莫怪，主人家莫怪，我是饿急了才吃了您的贡品，主人家莫要怪…”她用嘶哑的喉咙挤出几个字，半截蛆虫在她的手上扭动。

她不知道是何人把她救起来，又是何人把她带到这死人堆里。

反正她是不害怕的，流浪的这六年里，她已经看遍了人生百态，连吊死在破寺庙里的女鬼都被她搜刮干净。

她迷茫地寻找方向，却迷失在乱葬岗。她看见了远处的天边有一束光冲破云霄，她歪头盯着那束光，似乎找到了去的方向。

她在一棵树上小眯了一会就朝着那束光的方向进发。

她越走越快，脚底漆黑，还有一些触目惊心的伤口，后面不满足于快走，直接跑了起来。

她在树林里疾跑，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疲惫，她的眼底都闪出兴奋。

她没日没夜地跑，跑过了村庄，田地，和闹市，累了就在小溪边喝口水，喝完继续跑。

她跑到一座仙山脚下，那里聚满了人，她的疯疯癫癫在这里显得尤为刺眼。

人们都诧异地看着她。

一时间，鄙夷，嫌弃，诧异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

她丝毫不在意，她径直穿过人群，走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面前，眼神激动，脏脏的手指扯了扯老人的衣角。

“那个，这里有饭吃吗?”她期待地看着老者，那位老者微微皱眉，而后又换上一个和善的微笑。

“有哇有哇，咱天山教不缺那点吃的，来人，给她一点吃的。”老者挥挥手，一排仙女就端着白花花的大馒头上来，黄二丫饿狼扑食，一手拿一个大馒头。

周围的人都避而远之，黄二丫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，老者笑着问她要想不想来天山教，她歪着头，问天山教是什么。

老者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，他问黄二丫:“你不是来参加选拔，那你是来干什么的？”

天山教是党云林出了名的宗派，这个小姑娘就是来吃大馒头的?

黄二丫迷茫地摇摇头，说:“我……我看见有一个很刺眼的东西在这就跑过来了。”

老者吩咐几人给了她一些馒头，打发她走。

“这小儿真傻，几个馒头就打发走了，要是进了天山教还愁吃不到馒头吗？”说话的人是凌宛宛，她站在人群的后面，娇小的个子让黄二丫找不到声音的源头。

身旁有人附和，黄二丫愣了一愣，转身又跑回老者面前。

“我要参加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，老者轻叹一口气，让她去试灵台估天赋。

她走到试灵台的中心，几位天山教的弟子开启阵法，忽的刮起一阵风，但只是一瞬间就落下了。

“风灵根，天资一般，达不到天山教的标准。”

黄二丫被他们赶下试灵台，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，她听不懂他们口中的风灵根，她只关心她的大馒头。

“你被淘汰了，让我来！”黄二丫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貌就被撞倒在地。

黄二丫吃痛地抱着手臂，台上的人被团团大火包围住，火焰中还闪烁着刺眼的电光。

“救……人！”黄二丫还没起来就被拦住，其他人都冷漠的看着她。

火焰慢慢消失，凌宛宛安然无恙地走出来，她小跑到天山教的三师兄的身边，等待夸奖。

凌宛宛一直围着三师兄转，三师兄也不厌其烦地回应她。

黄二丫没有离开，而是等到人群都散了，才敢去同老者说话。

“老人家，我可以去吃大馒头了吗？”

二师兄宣望均顽劣的看着她说:“姑娘，你吃不到大馒头了，你可不能白吃我们的大馒头，我们这不收白痴！要是你从万步梯走上山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让师父收了你这个白痴。”

“望均！不可对姑娘无礼！”大师兄袁志云呵斥了宣望均，转头又温柔地给了黄二丫一下玉令石:“这位姑娘，天山教的选拔已经结束了，你请回吧。”

黄二丫闷着头不说话，二人以为她是伤心了，便不再理会，御剑回宗。

黄二丫的眼神望向万步梯，那是凡人进入天山教的唯一一条路。

她是疯狂的，可能坎市的乞丐们会知道，她流浪了这么多年，都是靠着疯狂活下来的。

她踏上了万步梯，崎岖不平的石梯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。可她还是选择踏上去天山教的路。

一步一步，黄二丫的脚磨出血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，看起来像是冤死之人化作鬼魂后留下的脚印，让人看了头皮发麻。

她的腿在颤抖，整个人手脚并用地在万步梯里爬行，她的头似乎灌了铅，两眼昏黑，手却死死抓住万步梯旁的歪脖子树。

“我要……吃大馒头！”

她一个幼稚的想法支撑了她已经元气大伤的身体，爬了一级，又一级。

她因为体力不支摔下了石梯，她的额角开始冒血，眼睛碰到尖石上，瞬间血液充满了眼球。

不知道掉下去多少次，不知道受了多少伤，天山教的弟子发现遍体鳞伤的她时，一度以为有人故意抛尸。

“这傻姑娘……望均，你为何要让姑娘去爬万步梯，简直是胡闹！”袁志云温柔的嗓音就算是生气都那么温柔。

“喂喂喂，大师兄这都能怪我啊，我就开个玩笑而已，谁知道她真要去爬啊，真是个白痴。”宣望均不屑一顾，认为她是自作自受。

“哎，别贫嘴了，去叫师父来。”袁志云拿出自己珍藏的药膏给黄二丫抹上。

宣望均慢慢悠悠跟在师父后面，好在黄二丫命不该绝，耗了师父一半的功力总算是捡回一条命。

黄二丫缓缓睁开眼睛，面前几个大汉紧张地看着自己，丝毫不慌，开口就问:“我以后可以吃大馒头了吗?“

袁志云被黄二丫逗笑，宣望均在一边捧腹大笑: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，真是个白痴。”

师父下令做好几种不同口味的大馒头，他一边唠叨黄二丫一边给她吃药:“你一介凡人岂可轻易攀登万步梯，真是一介莽夫，还好老夫今日及时赶到，不然你死在我们宗门前我们可解释不清了……”

黄二丫专心地吃大馒头，师父还在苦恼她的去处。

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“黄二丫。”黄二丫头也不抬，师父又问她家在哪，父母在何处，为何要去爬万步梯。

黄二丫有一瞬间的呆愣，手中喂馒头的动作慢了慢:“我……没有家，我是个小乞丐，爹娘死了，弟弟……”她停了一下，迅速跳过这句话:“因为他说的爬上来就有吃不完的大馒头。”

黄二丫指着一旁的宣望均，宣望均马上开始大声嚷嚷。

她被安排在一处偏院，那里安静，好养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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